成年后,这些本该展现野性的老虎与狗妈妈重逢,它们的态度却打破了所有人对猛兽的认知。
听筒里传来的声音让他瞬间清醒——是夜班饲养员小李,语气里的惊慌像冰水一样浇在他心上。“陈师傅,快来看看吧,‘皇后’难产了!情况特别不好!”
小李的声音带着哭腔,背景里似乎还能听到其他饲养员的低语。陈玉斌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作为动物园的资深饲养主管,他太清楚孟加拉虎难产意味着什么。
他顾不上穿好衣服,胡乱套上外套就抓起车钥匙冲出门,凌晨的风带着凉意,却吹不散他心头的焦灼。
十五分钟后,他气喘吁吁地站在虎舍外,隔着厚厚的观察窗,眼前的景象让他心口发紧:
母虎“皇后”侧卧在产房的软垫上,身体已经冰冷,身下散落着四只湿漉漉的小虎崽,还有一只半个身子卡在产道里,显然已经没了气息。
“皇后”的眼睛半睁着,舌头无力地耷拉在嘴边,往日里威风凛凛的模样荡然无存。“死了?”陈玉斌的声音有些发颤,他盯着“皇后”毫无起伏的腹部,不敢相信自身的眼睛。兽医老曹蹲在旁边,手里拿着记录板,摇了摇头:
“这些小家伙倒是都活下来了,但……”陈玉斌明白老曹没说出口的话——人工喂养新生虎崽的成功率向来不到三成,尤其是这种从未吃过初乳、没能获得母源抗体的幼崽,活下去的希望更是渺茫。
他蹲在保温箱前,看着那些闭着眼睛、爪子在空中胡乱抓挠的小家伙,心里像被啥东西堵着。
他叹了口气,掏出手机,“我去给主任打电话汇报情况。”天刚蒙蒙亮,动物园管理层的紧急会议就在会议室召开了。
陈玉斌站在投影幕前,屏幕上是五只虎崽的特写照片,旁边标注着出生体重和健康状况。
“这可是纯种孟加拉虎,每只的科研价值都很高……”陈玉斌突然清了清嗓子:“我有个想法。”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。“犬舍那边,金毛犬‘狗蛋’前天刚生了一窝小狗。”
陈玉斌调出狗蛋的档案,“六只小狗,前天生下来就弱,死了五只,最后一只今早也没撑住,刚处理完。”主任皱起眉:“你是说……让一只狗来养虎崽?”“跨物种喂养在哺乳动物中是有成功先例的。”
“关键是狗蛋现在正处于哺乳期,母性被完全激发了,而且它性格温顺,体型也足够大,奶水应该能供应上。”会议室里安静了几秒,随后又是一阵讨论,有人担心虎崽会被狗咬伤,有人觉得违背自然规律,争执了半个多小时,主任终于一拍桌子:
“试试吧,总比眼睁睁看着它们死掉强,情况不会更糟了。”当天下午,陈玉斌做了个冒险的决定——他没有清洗虎崽身上的黏液,
他小心翼翼地将五只虎崽放进铺着消毒软垫的转运箱,箱子里还垫了块“皇后”用过的毯子,然后抱着箱子走向犬舍。狗蛋是一只七岁的金毛混血犬,平时性格活泼,此刻却无精打采地趴在角落,前爪旁边还放着它最后一只幼崽的尸体,眼神里满是落寞。
陈玉斌先让兽医悄悄处理了小狗的尸体,然后趁狗蛋转头的瞬间,迅速将五只虎崽放在了它刚生产过的软垫上。
“狗蛋,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……”他轻声说着,慢慢后退到门口,心脏砰砰直跳。狗蛋起初只是动了动耳朵,似乎没太在意。
几秒钟后,它抽动了几下鼻子,显然是闻到了陌生的气味,整个身体瞬间绷紧了,耳朵也竖了起来。狗蛋缓缓转过身,疑惑地看着那堆在软垫上蠕动的小东西。
最勇敢的那只虎崽(后来被命名为“大毛”)已经循着奶味,摇摇晃晃地爬向狗蛋的腹部。
狗蛋本能地后退了一步,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声,像是在表达困惑。陈玉斌屏住呼吸,手心全是汗,成败就在这几分钟了。大毛却没放弃,继续往前爬,终于碰到了狗蛋毛茸茸的腹部,小脑袋在它肚子上拱来拱去,很快找到了,立刻含住吮吸起来。
狗蛋浑身一颤,低头看着这个浑身没毛、花纹奇怪的“小狗”,眼神从警惕慢慢变成了困惑,又过了几秒,那眼神里渐渐多了几分温柔。
当其他四只虎崽也陆续找到位置,争先恐后地吮吸起来时,狗蛋小心翼翼地躺了下来,伸出舌头,开始舔舐最靠近它的那只虎崽的背部,动作轻柔得像对待自己的孩子。站在陈玉斌身后的小王忍不住轻呼:“它接受了!真的接受了!”
就在这时,他注意到狗蛋舔到其中一只虎崽(后来叫“小花”)时,动作突然停顿了一下,鼻子凑近仔细闻了闻。毕竟老虎和狗的气味差异太大,它显然察觉到了不对劲。“别拒绝它们,求你了……”陈玉斌在心里无声地祈祷。狗蛋的耳朵竖了又放下,犹豫了几秒,终究是继续了清洁工作,甚至用爪子轻轻把那几只爬远的小家伙拢回自己身边。第一晚,陈玉斌干脆睡在了犬舍隔壁的监控室。
每隔两小时,他就通过监控检查一次,看着虎崽们轮流吃奶,狗蛋则从始至终保持着警惕,时不时舔舔这个、拱拱那个,没有表现出任何攻击性。
凌晨四点那次查看时,他看到一只虎崽爬出了狗蛋的怀抱,狗蛋立刻用鼻子把它轻轻顶了回去,动作极其轻柔。天亮时,陈玉斌给主任发了条短信:
“成功了,狗蛋完全接受了它们。”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,他靠在椅子上,长长舒了口气。接下来的几天,这个奇特的“家庭”成了动物园里最受关注的焦点。
陈玉斌每天记录着每只虎崽的体重:大毛长得最快,三天就比出生时重了150克;
小花最瘦小,每次吃奶都抢不过哥哥姐姐,得陈玉斌悄悄帮它挪到奶水最足的位置。虎崽们的爪子越来越尖,吃奶时偶尔会抓挠到狗蛋的腹部,有时狗蛋会疼得呜咽一声,但从未推开它们。
陈玉斌每天都要给狗蛋检查身体,在那些抓痕上涂抹消炎药膏,看着它温顺地趴在地上配合,心里既欣慰又心疼。第十天,最大的危机出现了。
陈玉斌早晨例行检查时,发现狗蛋把小花单独叼到了角落,不停地用舌头舔它的额头,而小花的叫声比平时微弱很多,身体也有些发凉。
“犬类有时会本能地淘汰体质弱的幼崽,集中精力养活强壮的。”陈玉斌看着狗蛋焦虑的眼神,又摸了摸小花冰凉的小爪子,做了个决定:
这个提议引起了争议,主任担心小花沾染了人类的气味,回去后会被狗蛋拒绝,但陈玉斌坚持要试。接下来的三天,他和饲养员轮流值班,每两小时用针管给小花喂一次特制奶粉,同时把小花睡过的毯子放在狗蛋窝里,确保它身上始终有狗蛋熟悉的气味。当陈玉斌终于把明显强壮了些、叫声也洪亮了的小花放回狗蛋身边时,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。
狗蛋低头闻了闻小花,然后立刻把它拢到腹下,其他四只虎崽也凑过来,用脑袋蹭着小花,仿佛在欢迎它回家。
主任站在观察窗外,忍不住感叹道。陈玉斌看着狗蛋细心地舔去小花嘴边的奶渍,突然意识到,自己见证的不仅是一次成功的跨物种喂养,更是一种超越物种的母爱。02
大毛正试图爬上狗蛋的背,结果脚下一滑,滚下来正好压在小花身上,两只小家伙立刻扭作一团,发出奶声奶气的低吼。“它们看起来就像普通的小猫小狗!”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兴奋地拍着玻璃。陈玉斌笑着点头,但心里的担忧却越来越重。
更让他在意的是,这些小家伙的爪子越来越锋利,玩耍时的扑咬动作也慢慢变得用力,好几次都把狗蛋的毛抓下来一撮。“陈师傅,三号虎崽的粪便样本。”
“兽医说发现了少量未消化的狗毛,可能是玩耍时误食的。”陈玉斌眉头一皱——虎崽们刚满四周就开始表现出食肉动物的特征了,这比预期早了近半个月。按照计划,它们应该在一个半月大时才开始接触肉食。
他一边吩咐小王,一边走向犬舍的侧门,“我去看看狗蛋的情况。”进入犬舍内间,陈玉斌戴上防护手套,轻声呼唤:“狗蛋,过来检查啦。”狗蛋立刻从虎崽堆里抬起头,小心翼翼地站起身,生怕压到身下的小家伙们。
陈玉斌蹲下来,熟练地检查它的腹部——几道新鲜的抓痕清晰可见,最深的一道已经结了痂,周围的毛发都被血黏在了一起。
他用棉签蘸着碘伏轻轻涂抹,狗蛋温顺地低着头,尾巴轻轻扫着地面,没有丝毫反抗。最让陈玉斌揪心的是狗蛋的体重——尽管每天的食物热量高达5000卡路里,
哺乳五只快速成长的虎崽,对一只七岁的中年犬来说,负担实在太重了。一周后的一天,陈玉斌刚走到犬舍附近,就听到小王惊慌的叫声:“陈师傅!快来看!”他心里一紧,冲过去一看,瞬间心跳加速——大毛正用前爪按住狗蛋的尾巴,嘴里发出“咔咔”的声响,那是猫科动物模拟捕猎时的典型动作。
狗蛋试图抽回尾巴,但大毛死死咬住了尾尖,虽然没下狠劲,姿态却充满了攻击性。“快分开它们!”陈玉斌大喊道。小王立刻打开侧门,用一块隔离板将大毛引到旁边的隔间,陈玉斌则赶紧检查狗蛋的尾巴
“这是第一次表现出攻击行为吗?”他转头问小王。小王犹豫了一下:“其实……昨天下午,我看到二毛扑咬过狗蛋的后腿,当时以为只是玩闹,没太在意……”陈玉斌的心沉了下去。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,但是没有想到这么快。当晚,陈玉斌值夜班,坐在监控室里,屏幕上分隔着犬舍的各个角落。
五只虎崽挤在另一边,已经睡成了一团,小爪子还在偶尔抽动,像是在梦里捕猎。第二天一早,陈玉斌决定提前引入肉类辅食。
他在观察室准备了五个浅盘,每个盘子里都放着用温水泡软的特制奶粉,里面拌了10%的牛肉糜。
他对小王解释道,没说出口的是,他更希望能减少虎崽们对狗蛋的“扑咬练习”。虎崽们对肉食表现出了惊人的热情。
这时,狗蛋走了过来,用鼻子轻轻把小花拱到另一个食盘旁,还用爪子护住了盘子边缘,像是在保护它进食。“它好像知道这些小家伙该吃肉了。”小王感叹道。陈玉斌点点头,心里却更不安了——随着虎崽们食肉本能的觉醒,它们会不会把身边最亲近的狗蛋也当成“猎物”?第六周时,一场意外印证了他的担忧。
那天下午,他正在办公室整理喂养记录,突然接到紧急呼叫,耳机里传来小王带着哭腔的声音:
“陈师傅!快来!出事了!”他抓起钥匙就往犬舍跑,冲进内间时,眼前的景象让他血液都快凝固了:
三只虎崽被隔离在围栏另一边,大毛和二毛则被关在转运笼里,焦躁地来回踱步,嘴里发出“呜呜”的低吼。“怎么回事?”陈玉斌的声音有些发颤。小王脸色苍白,指着转运笼:
“刚才大毛和二毛在玩闹,突然就一起扑向狗蛋的后腿,咬住了不放!狗蛋叫得特别惨,我们费了好大劲才把它们分开……”陈玉斌蹲下身,小心地检查狗蛋的伤口——两道清晰的穿刺伤,明显是虎崽的犬齿造成的,虽然不算致命,但足以说明问题。
“不能再拖了。”他对闻讯赶来的主任说,“必须开始分离程序。”主任看着受伤的狗蛋和笼子里躁动的虎崽,终于点了点头:
“但要循序渐进,慢慢增加分离时间,不能一下子彻底分开,免得它们应激。”于是,陈玉斌制定了详细的分离计划:第一天,让虎崽们在隔离区待两小时;
第二天增加到四小时;期间用带有狗蛋气味的毯子安抚虎崽,同时给狗蛋补充营养,让它恢复体力。分离过程比想象中更艰难。
狗蛋则趴在围栏边,耳朵一直竖着,听着另一边的动静,食欲也下降了很多。第七天,最让人揪心的一幕发生了。
当天虎崽们已经在隔离区待了六小时,放回犬舍后,大毛突然表现得异常兴奋,它没有像往常一样跑向狗蛋要奶吃。
而是绕着狗蛋转圈,尾巴高高翘起,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——那是猫科动物捕猎前的典型姿态。陈玉斌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刚想让饲养员介入,大毛突然猛地扑向狗蛋的颈部,虽然没有真的下口,但那动作已经充满了攻击性。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小花突然冲了出来,挡在狗蛋面前,对着大毛发出“嘶嘶”的威胁声,小小的身体挺得笔直。小王瞪大了眼睛:“小花在保护狗蛋!”这场短暂的“冲突”最终以大毛悻悻退开告终,但它传递的信号已经足够明确。当晚的会议上,陈玉斌播放了监控录像,会议室里一片寂静。“必须完全分离了。”
主任深吸一口气,“明天就把虎崽转移到新建的幼虎保育区,那里有专门的模拟野外环境,适合它们开始有效学习捕猎技能。”陈玉斌张了张嘴,想说些什么,但看着屏幕上狗蛋腿上的伤口和虎崽们越来越明显的野性,终究是沉默了。他知道,这个特殊的“家庭”,到了该解散的时候。最后一晚,陈玉斌在犬舍待到很晚。
狗蛋侧卧在垫子上,五只虎崽挤在它怀里,有的抱着它的爪子,有的趴在它的肚子上,发出均匀的呼吸声。
狗蛋时不时舔舔这个、蹭蹭那个,眼神温柔得不像一只动物。陈玉斌站在观察窗外,轻声说:“对不起,狗蛋,这是为了你们好。”夜色渐深,犬舍里一片安静,只有虎崽们偶尔发出的梦呓。
第二天清晨,天刚蒙蒙亮,天边还挂着几颗疏星,陈玉斌就已经抵达了动物园,比平时早了足足两小时。
犬舍里静悄悄的,狗蛋侧卧在软垫上,五只虎崽挤在它怀里,小身子随着呼吸微微起伏,最瘦小的小花还把脑袋枕在狗蛋的前爪上,画面温馨得让人心头发紧。陈玉斌站在观察窗前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里的转移方案——
这是他熬了一整晚,反复修改七次才定下的,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每一步的操作细节和应急措施。“都准备好了?”主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,他也特意早到了。陈玉斌转过身,点了点头:“幼虎区已经按犬舍的环境布置好了,用的还是之前那种绒布垫料,我还带了几块狗蛋睡过的毯子铺在里面,尽量让它们觉得熟悉……”
他的话突然停住了,目光落回犬舍——狗蛋已经醒了,正低着头,用湿软的鼻子挨个推醒怀里的虎崽,动作和往常一样轻柔。虎崽们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欠,嘴巴张开时,能清晰看到已经相当锋利的犬齿。
大毛伸了个懒腰,前爪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,爪子张开又收起,离狗蛋的脸只有几厘米时,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,猛地收了回去。“开始吧。”主任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。陈玉斌深吸一口气,带着三名饲养员走进犬舍。
可今天,狗蛋只是低头闻了闻牛肉,又抬头看向正在被其他饲养员引导向转运笼的虎崽们,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吠叫,转身就冲向虎崽群。“拦住它!”陈玉斌急忙喊道。两名饲养员赶紧上前,张开手臂挡住狗蛋的去路。
大毛和二毛则弓起身子,对着靠近的饲养员发出低沉的低吼,爪子在地上刨出细微的声响。“要不……用镇静剂吧?”兽医老曹站在一旁,看着混乱的场面,忍不住提议。陈玉斌立刻摇头:“不行!会吓到它们的!”
“狗蛋,听话……它们只是换个地方住,没事的……”或许是他的语气起了作用,狗蛋的吠叫渐渐停了,只是喉咙里还发出呜咽声,尾巴耷拉在地上。
陈玉斌趁机拿起一块牛肉,慢慢往后退,狗蛋犹豫了几秒,还是跟了上去,一步三回头地看向虎崽们。
趁着这个间隙,其他饲养员迅速将虎崽们赶进了转运笼。虎崽们的反应各不相同:大毛在笼子里愤怒地抓挠着栏杆,发出“哐哐”的声响;
另外三只稍小的虽然没那么激烈,但也不安地在笼子里转圈,小花被关在最里面,一直朝着狗蛋的方向呜咽,声音凄哀得让人不忍听。当转运车的引擎启动时,原本安静下来的狗蛋突然在隔离区里疯狂奔跑起来,它冲到隔离栏边。
前爪拼命抓挠着金属网,指甲在网上划出刺耳的“咯吱”声,眼睛死死盯着那辆载着虎崽的车。“快带虎崽们走!”陈玉斌对着小王喊道,同时伸手穿过栏杆,轻轻抚摸着狗蛋的头,
“没事的,没事的……过几天就让你们见一面……”但狗蛋像是没听到,它的眼里只有那辆越走越远的车。
直到车彻底消失在路的尽头,狗蛋才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,瘫倒在隔离栏边,发出一声长长的哀嚎,那声音里充满了绝望,让在场的人都会忍不住别过脸去。接下来的72小时,成了陈玉斌职业生涯中最煎熬的日子。
狗蛋拒绝进食,每天只喝少量的水,大部分时间就趴在隔离栏边,鼻子贴着栏杆,朝着虎崽们离开的方向,一动不动。
兽医没办法,只能每天给它注射营养剂维持体力。而幼虎区那边的情况同样糟糕。五只虎崽明显表现出严重的分离焦虑:
大毛则变得极具攻击性,有两名饲养员在给它们喂食时,被它扑上来抓伤了手臂。第四天清晨,陈玉斌特意带了一件狗蛋最近穿过的外套来到幼虎区。
那件外套上沾满了狗蛋的气味,是他特意放在狗蛋窝里捂了一晚的。“试试这个。”他把外套铺在虎崽们的活动区中央。大毛第一个警惕地走过来,鼻子凑近外套嗅了嗅,突然像是被什么吸引,整个身体扑到外套上,开始在上面打滚,还用爪子抱着外套蹭来蹭去。
其他虎崽也很快围了上来,你一口我一口地舔舐着外套,就连小花也慢慢从角落爬了出来,把脸埋在外套里,深深吸了一口气。“有效果!”小王惊喜地压低声音,“它们还记得狗蛋的气味!”当天下午,陈玉斌通过监控看到了让他眼眶发热的一幕:
大毛把那件外套小心翼翼地叼到小花身边,还用爪子把外套的一角拉过来,盖在小花身上,动作像极了以前狗蛋照顾它们的样子。“它们……记得以前的事。”陈玉斌喃喃自语,心里又酸又涩。与此同时,犬舍那边也出现了转机。
起初狗蛋只是无精打采地趴着,但当扬声器里传出大毛特有的吼叫声时,它的耳朵猛地竖了起来,
立刻冲到屏幕前,鼻子不停地在屏幕上嗅探,甚至试图用舌头去舔画面中打闹的虎崽。“它真的听出来了……”小王站在一旁,惊讶地说。从那天起,陈玉斌每天都带着沾有虎崽气味的毯子给狗蛋闻,同时也把狗蛋用过的东西带去幼虎区,还坚持给双方播放对方的视频。
这个方法虽然不能完全消除分离焦虑,但至少让狗蛋开始进食了,虎崽们也渐渐适应了新环境,小花的食量甚至比以前还多了些。然而,新的问题很快又出现了。
随着虎崽们日渐长大,它们身上的野性越来越明显:三个月大时,大毛已经能轻松跃上两米高的木质平台;
五个月时,一次喂食时为了争抢一块肉,大毛和二毛打了起来,导致双方都受了点轻伤,虽然不严重,但足以说明它们的攻击性在增强。“它们需要更大的空间和更专业的野化训练了。”
“我已经联系了几家有条件的动物园,下个月他们会派代表来考察,考虑把它们分开安置。”陈玉斌的心猛地一沉:“可是它们已经经历过一次分离了……”“陈师傅,它们是孟加拉虎,不是宠物猫。”
主任打断他,语气不容反驳,“让它们接受专业训练,回归适合它们的环境,才是对它们负责。”那天晚上,陈玉斌独自留在幼虎区的观察室。
五只半大的老虎已经长得和中型犬差不多了,它们正挤在角落的软垫上睡觉,小花依旧习惯性地钻到最中间,被哥哥姐姐们围在中间。
和其他老虎不同的是,它们玩耍时偶尔会做出类似犬类的摇尾巴动作,尤其是在闻到陈玉斌身上带来的狗蛋气味时。最让他心酸的是,每次看到带有狗蛋气味的东西,它们都会变得异常安静。
小花甚至会叼着一块沾有狗蛋气味的布条,一整天都不松开,睡觉时也紧紧含在嘴里。“你们也在想它,是不是?”陈玉斌轻声问,仿佛他们能听懂。另一边,狗蛋的状态时好时坏。
一个橡胶球、半截布条、甚至一根捡来的树枝,把它们堆在以前虎崽们睡觉的角落,像是在重新筑巢。“它这是在等幼崽们回来。”兽医老曹看着那些“收藏品”,叹了口气,“这是动物失去幼崽后的典型行为,它还没接受分离的事实。”陈玉斌不止一次想过,要不要冒险让他们见一面?
但每次看到狗蛋身上那些尚未完全愈合的旧伤,想到虎崽们日渐锋利的爪牙,他又犹豫了——万一见面时发生意外,后果不堪设想。转机出现在分离后的第六个月。
那天陈玉斌正在办公室整理虎崽们的成长数据,小王突然冲了进来,手里举着平板电脑:
“陈师傅,快看幼虎区的监控!”屏幕上,五只半大的老虎正围成一圈,中间是那件狗蛋的旧外套,它们你一口我一口地撕扯着,却没真的下狠劲,更像是在玩耍。“它们居然还记得狗蛋,都过去六个月了……”
小王喃喃道,突然眼睛一亮,“陈师傅,要不我们试试让它们重逢?哪怕只是隔着玻璃见一面?”陈玉斌没有立刻回答,他调出犬舍的监控画面——
曾经健壮的金毛犬现在瘦了不少,肋骨隐约可见,大部分时间都无精打采地趴着,只有在看到虎崽视频时,才会短暂地兴奋起来,摇着尾巴在屏幕前打转。“不行,太危险了。”他终究是摇了摇头,
“它们现在的体型差不多是狗蛋的两倍,就算只是玩闹,随便一爪子也可能伤到狗蛋。”但那天晚上,陈玉斌躺在床上,辗转难眠。
他脑海里反复闪现着狗蛋舔舐刚出生的虎崽的画面,想起虎崽们挤在狗蛋怀里睡觉的温暖场景,想起分离时双方痛苦的模样。
“关于虎崽和狗蛋的重逢计划,我想了一个确保安全的办法……”主任看着方案,沉默了很久,最终点了点头。
这个计划的实施远比想象中复杂——光是为了搭建安全的观察区,就花了整整一周时间。
那六个月的共同生活,在经过六个月的分离后,还能在它们之间留下多少牵绊?04
陈玉斌一早就守在狗蛋的观察室里,他轻轻抚摸着狗蛋的背,能清晰地摸到它突出的脊椎骨,心里一阵心疼。
这半年来,狗蛋虽然恢复了进食,但始终没能长回以前的体重。“准备好了吗?”主任推门进来,身后跟着几名穿着防刺服的饲养员,“幼虎区那边已经都安排好了。”陈玉斌深吸一口气,将一个特制的防护项圈系在狗蛋脖子上。
这个项圈连接着远程控制器,若发生危险,可以释放微量电流阻止攻击,但不会伤到动物。当陈玉斌牵着狗蛋走向专门搭建的观察区时,手心全是汗,连牵引绳都握得有些发紧。
观察区被一道厚厚的强化玻璃墙一分为二,狗蛋被带入左侧后,右侧的通道缓缓打开。
五只已经长成亚成体的孟加拉虎走了进来,它们的体型比半年前大了一倍多,皮毛上的条纹愈发清晰,眼神里多了几分野性。小王在一旁试图安抚它们,但虎崽们显得很躁动,不停地在玻璃墙前踱步,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呼噜声,那是大型猫科动物感到兴奋或警惕时的表现。陈玉斌松开牵引绳,狗蛋迟疑地向前走了几步,突然停下了脚步
一瞬间,整个观察区仿佛陷入了静止,连空气都凝固了。最健壮的大毛第一个反应过来,它猛地冲向玻璃,巨大的虎掌拍在透明屏障上,发出“砰”的一声沉闷撞击,震得人耳朵发嗡。陈玉斌的心跳几乎要停止,他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镇静剂喷射器,手指已经扣在了扳机上。然而,接下来发生的一幕,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瞬间瞪大了眼睛,愣在原地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