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83年2月12日,农历癸亥年除夕。沈阳的雪下了一整夜,到中午仍未停歇。空军463医院门诊大楼外,积雪被踩出几道凌乱的脚印,通向后门——那扇本该锁死的消防通道门,此刻虚掩着,门缝里透出一股铁锈与血腥混杂的气味。
礼堂里,《少林寺》正放到李连杰飞身跃上屋檐的高潮段落,掌声、笑声、爆米花的碎响交织成一片节日的喧闹。没人注意到,就在百米之外的三楼走廊,死亡已悄然降临。
不是一声,而是连串——“哒、哒、哒……”节奏均匀,冷酷得像钟表走针。十四秒内,十三发五四式手倾泻而出,击穿了七个人的生命。四人当场毙命:一名值班医生倒在药房门口,双手还抓着处方笺;两名护士蜷缩在分诊台下,额头中弹,眼睛睁得极大;一名保卫干事倒在楼梯转角,胸口两个血洞,枪响时他刚起身想去看看礼堂的电影。
另有三人重伤。其中一人爬行了十几米,拖出一道蜿蜒血迹,最终在二楼洗手间门口昏厥。他右手死死攥着一本深蓝色小册子——后来被证实是王宗玮的军区通行证。
现场没有打斗痕迹,没有翻箱倒柜,药房的铁柜锁完好无损,收费处的抽屉纹丝未动。这不是抢劫,不是报复,甚至不像临时起意的凶杀。这是一场精准、高效、毫无情绪波动的清除行动。
技术员抵达时,雪水正从楼顶滴落,混着血在地砖上洇开。他们在不足二十平方米的走廊清点出13枚滚烫的弹壳,全部为同一支五四手枪所射,抛壳方向一致,说明凶手由东向西推进,边走边射,如同执行任务。
最令人不安的,是楼梯拐角处那个黄色帆布挎包。崭新、干净,里面却只装着一把钢丝钳和一把十字螺丝刀——工具刃口无锈无污,显然未曾使用。它被遗落在血泊边缘,像特意留下的一枚谜题。
而此时,礼堂里的电影刚结束。观众们笑着走出大门,互相道着“过年好”,全然不知,这个本该团圆的除夕,已被七具尸体和十三颗弹壳彻底钉入历史的黑暗一页
1983年2月12日13时42分,沈阳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技术组的吉普车急刹在空军463医院门诊大楼前。雪还在下,细密如针,落在警员肩头,很快融成暗红——那是从楼内渗出的血,顺着台阶流到了外面。
带队的是老刑警陈国栋,四十出头,鬓角已染霜。他没说话,只朝身后挥了下手,技术员们立刻拎着勘查箱鱼贯而入。空气里火药味浓得呛人,混着血腥和医院特有的消毒水气息,像一张无形的网,勒得人喘不过气。
三楼走廊已被保卫科用白布临时围起。掀开布帘,七具人体或躺或伏,姿态凝固在死亡降临的瞬间。法医蹲在一具女护士尸体旁,手套上全是血。“头部贯穿,一枪毙命,”他声音低沉,“没挣扎,没呼救,连转身都没有来得及。”
陈国栋蹲下身,目光扫过地面。血泊尚未凝固,在瓷砖上泛着诡异的光。他数了数——13枚五四式手枪弹壳,整齐地散落在药房到楼梯口之间,每一枚都滚烫过,抛壳方向一致,说明凶手是单手持枪、边走边射,动作流畅得像演练过千百遍。
技术员用粉笔逐一标记弹着点。四具尸体集中在药房门口和分诊台,三名伤者倒在撤离路线上——显然,凶手在确认无人反抗后,才从容离开。最令人费解的是:药房铁柜锁完好,收费抽屉未动,连护士口袋里的钢镚都没人碰。
众人下到二楼拐角。一只黄色帆布挎包半浸在血水与雪水的交界处。陈国栋戴上手套,小心打开——里面没有钱,没有证件,只有一把钢丝钳、一把十字螺丝刀,崭新得反常,刃口连一丝锈迹都没有。
“修理工不会在这种时候来医院,”他说,“这是作案工具……可他们根本没用上。”
更诡异的是,包带断裂处有新鲜拉扯痕,像是仓促间掉落,又像是……故意留下。
15时整,一名重伤员被抬出大楼。就在担架经过时,他忽然抬起手,死死攥住胸口衣襟。护士掰开他手指,掉出一本深蓝色小册子——军区通行证,姓名:王宗玮。
而此刻,凶手早已消失在沈阳的风雪之中,只留下13枚弹壳、一把工具,和一个即将震动全国的谜团。
1983年2月12日15时18分,陆军总医院三楼抢救室外,走廊灯光惨白,映得墙壁泛青。空气里弥漫着碘伏、汗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——那是死亡擦肩而过后的余悸。
一名重伤员刚被推进手术室,途中意识短暂回光返照。他右手死死攥住胸前的棉衣,指节发白,仿佛攥着比命还重要的东西。护士试图剪开衣物时,发现他指缝间卡着一本深蓝色小册子。技术员戴上手套,小心翼翼掰开那几根僵硬的手指——动作轻得像怕惊醒一个噩梦
册子摊开,封皮印着“中国人民军区通用通行证”字样。内页照片已模糊,但姓名栏清晰如刀刻:王宗玮,男,23岁,沈阳籍。
消息传回463医院现场指挥部时,陈国栋正盯着那13枚弹壳出神。他猛地抬头:“王宗玮?哪个王宗玮?”
16时03分,两辆警车悄然停在大东区一条老巷口。王家小院门楣上还贴着崭新的“福”字,窗内飘出炖肉的香气,电视里正放着春晚彩排的欢笑声——一切如常,太如常了。
“在!一整天都在!”王母抢答,声音尖得刺耳,“他证早就丢了,肯定是别人捡了冒用!”
笔录做了不到十分钟。表面看,证词无懈可击。可陈国栋走出院门时,脚步却慢了下来。他回头望了一眼——那扇贴着“福”字的门关上了,但窗帘微微晃动,像有人在偷看。
“除夕团圆饭,锅里饺子煮破了皮,没人捞;茶几上两副碗筷没动;电视声音开得震天响,却没人笑。”他顿了顿,“他们在演戏。演给谁看?演给我们看。”
更关键的是时间线分左右,看见王家兄弟从后门匆匆离开,弟弟右手插在口袋里,鼓得不自然。
而最致命的一击,来自王父自己——在警方第二次上门时,这位父亲终于崩溃,颤抖着承认:
“他们……回来过。就案发后半小时。小玮说‘出事了,得赶紧走’……我看见他口袋里……有把枪。”
1983年2月12日23时,沈阳市公安局刑侦支队作战室灯火通明。窗外雪势未歇,窗内烟雾缭绕,墙上钉着两张年轻男子的户籍照片——王宗方,25岁;王宗玮,23岁。照片上的两人眼神平淡,穿着朴素,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普通工人子弟。没人能想到,就在几个小时前,他们用一把五四手枪,把除夕夜变成了屠宰场。
“王宗玮,退伍兵,服役两年,实弹射击考核优秀。”侦查员小李念着刚调出的档案,“退伍后无业,偶尔在军工厂打零工。”
“在沈阳某军工厂干过装配,熟悉枪械结构,但没接触过实弹。不过……”小李顿了顿,“厂里老工人说,他常在休息时摆弄报废枪管,‘手很稳’。”
陈国栋站在地图前,手指重重戳在“大东区王家”位置。案发后半小时,兄弟二人曾返家,王父亲口承认:王宗玮口袋里揣着枪,说“出事了,得赶紧走”。这不是临时起意,是有预谋的逃亡。
一路人马封锁沈阳所有出城通道:火车站、长途汽车站、公路检查站——重点盘查携带包裹、神情紧张的年轻男性;
对门退休教师回忆:“大年三十下午一点二十左右,我晾衣服,看见王家兄弟从后门快步出来。弟弟王宗玮穿深蓝棉袄,右手一直插在口袋里,鼓得不正常。我喊他‘过年好’,他头都没回,走得更快了。”
那条后巷,直通废弃铁路支线,无监控,少人迹——是完美的撤离路线。时间、行为、证词,全部指向一个结论:兄弟二人作案后返家取物,随即携枪潜逃。
技术科同步传来消息:现场13枚弹壳确认来自同一支五四手枪,枪管有轻微磨损,说明非新枪,但保养良好,常常使用。而王宗玮作为退伍兵,完全具备获取、维护此类武器的渠道。
14日上午,公安部正式下达指令:此案定性为“特大持枪杀人流窜案”,列为全国头号要案。沈阳警方发布通缉令,照片印满车站、邮局、派出所公告栏。广播里反复播报:“发现可疑人员,请立即报告公安机关。”
车轮碾过冰封的国道,载着两把枪、一个黄色挎包,和一颗彻底冷血的心,驶向更深的黑夜。
可他们不知道,这将是一场横跨六省、持续219天、染红二十多条人命的亡命之旅。
1983年2月15日,案发后的第三天,沈阳的雪终于停了,但寒意更甚。刑侦支队副队长陈国栋裹紧大衣,踩着结冰的巷道再次走向大东区王家后巷。这不是例行回访,而是一次沉默的围猎——猎物不是人,是藏在日常缝隙里的真相。
三天来,王家父母坚称两个儿子“除夕全天在家”,可那本从死者手中抠出的通行证,像一根刺,扎在所有侦查员心里。陈国栋不信巧合,更不信完美。越是滴水不漏的证词,越可能是一张精心编织的网
住在王家后院的老教师赵秉义,退休前是中学历史老师,说话慢条斯理,眼神却锐利如鹰。他主动找到蹲点的侦查员,声音压得极低:“我那天……看见他们了。”
“王家那俩小子。大年三十下午一点二十左右。”老人搓了搓冻红的手,“我在晾刚蒸好的年糕,一抬头,就看见他俩从后门快步出来。弟弟王宗玮穿件深蓝棉袄,右手一直插在口袋里——那口袋鼓得不正常,走路还贴着墙根,像怕被人看见。”
“喊了。”赵秉义苦笑,“我说‘小玮,过年好啊’,他头都没回,反而走得更快了。眼神直勾勾的,像丢了魂,又像……刚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。”
这条后巷,狭窄、僻静,直通废弃的铁路支线,平日少有人走。案发时间是13时07分,目击时间是13时20分——时间完全吻合。兄弟二人作案后并未远遁,而是先回家,再从此处悄然撤离
这一次,他没问通行证,也没提弹壳,只平静地说:“赵老师说,他看见你两个儿子一点二十分从后门出去,王宗玮右手插在口袋里,鼓得不正常。您说,那里面……是不是枪?”
王父脸色瞬间惨白,嘴唇哆嗦着,双手死死攥住膝盖。良久,他忽然崩溃,眼泪夺眶而出:“……他们回来过。就案发后不到半小时。小玮一进门就说‘出事了,得赶紧走’……我……我看见他棉袄口袋里……有把枪。”
王宗方、王宗玮不仅作案,还曾返家取物、携枪潜逃。他们的逃亡不是慌乱奔命,而是有计划、有路线、有准备的武装流窜。而那把枪,正是射出13枚弹壳、夺走4条人命的凶器
“二王”已踏上逃亡之路,而警方,必须抢在他们下一次扣动扳机之前,将他们拦下。
1983年2月17日,沈阳的清晨冷得刺骨。刑侦支队技术组再次踏入王宗玮的卧室——这间不足十平米的小屋,墙壁斑驳,床单洗得发白,书桌上还摊着一本《机械制图基础》。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普通,普通得让人不安
“他们不是临时起意。”陈国栋站在门口,声音低沉,“一个退伍兵,一个军工厂临时工,除夕当天潜入医院,开枪杀人,然后回家——这中间一定有准备。”
技术员小张蹲在床边,手指轻轻敲击地板。某一块木板发出空响。他眼神一凛,掏出撬棍,小心翼翼将那块松动的地板掀开。下面,藏着一个用油纸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裹。
里面是一只五四式手枪的空枪套,皮革内衬已被火药熏得发黑,但保存完好,显然主人极为珍视。枪套旁,压着一张手绘地图——铅笔线条清晰,从沈阳出发,经山海关、唐山、天津,一路南下,沿途标注着加油站、小旅店、废弃厂房,更不可思议的是几处军工厂旧址。地图背面,一行极细的字迹写着:“2.13 18:00 老边”。
“城郊废弃汽车修理站,”小李立刻翻出资料,“曾是军工厂外包点,王宗方去年在那里打过两个月零工。
当天下午,警方秘密包围老边修理站。站内空无一人,但工具间角落,一只沾满机油的棉手套静静躺在铁架下。内侧用红线绣着一个“王”字缩写——是王宗方的习惯,他曾在厂里说过:“干这行,手套得认主。”
更关键的是,地面有新鲜车辙,轮胎纹路与沈阳郊区一辆失窃的吉普车完全吻合。油箱被加满,墙上钉着一张被撕去一角的全国公路图——缺失的部分,正是通往河北的方向。
这不是一次冲动犯罪后的仓皇逃窜,而是一场早有预谋的武装流亡。黄色挎包里的钳子和螺丝刀,或许原本是用来撬开军械库或通讯站的;那张手绘地图,是他们的“逃亡指南”;老边修理站,则是他们的第一个接应点。
兄弟二人不仅带走了枪,还带走了计划、工具、路线,甚至对未来的全部设想。他们不是亡命徒,而是把自己活成了战争机器。
陈国栋站在老边修理站门口,望着远处京哈公路延伸进灰蒙蒙的天际线。他知道,王宗方、王宗玮已经不在沈阳了。他们正沿着那张地图上的路线,向南疾驰,而每一步,都可能染上新的血。
“通知河北、山东,”他转身下令,声音如铁,“他们要跑,我们就得比他们更快。”
1983年2月21日,河北唐山丰润县,天刚蒙蒙亮。国道旁的雪地里,一辆绿色军用吉普车歪斜地停在沟边,车门大开,引擎早已冷却。车内,两名男子倒在血泊中——司机胸口两枪,押运员头部中弹,双眼圆睁,仿佛至死都不明白,为何只是停个车,就丢了性命。
当地派出所接到报案后迅速赶到,初步判断为流窜抢劫案。但当现场照片和弹壳样本传到沈阳专案组手中时,陈国栋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。
技术科连夜比对,结果令人脊背发凉:弹壳型号、抛壳角度、枪管磨损痕迹,与沈阳463医院案完全一致。同一支五四手枪,同一个凶手——王宗玮。
更诡异的是,司机尸体口袋里,被塞进了一张锡纸,上面印着“老雪花啤酒”字样。侦查员立刻核查:该品牌为沈阳本地,1983年尚未在河北市场流通。这张锡纸,不是随手捡的,是特意留下的标记——像一种挑衅,又像一种签名。
22日上午,公安部物证鉴定中心正式确认:唐山枪击案系“二王”所为。他们已跨省流窜,并延续了沈阳案的作案模式——不劫财、不勒索,只杀人、夺车、继续逃亡。
而这次,他们的目标更明确:吉普车油箱被加满,车内地图被撕去一页,仅剩的路线指向山东德州。显然,他们正在构建一条贯穿华北的移动逃亡通道。
陈国栋站在作战室地图前,用红笔将沈阳、唐山两点连成一线,再延伸向山东。“他们不是乱跑,”他低声说,“他们在测试我们的反应速度,也在寻找下一个落脚点。”
更令人不安的是作案手法的“进化”:在沈阳,他们因被撞破而杀人;在唐山,他们主动伏击,精准灭口,全程不到三分钟。这说明,兄弟二人已从“被动清除”转向“主动猎杀”。
第三条线索至此清晰浮现:“二王”已具备跨区域流窜、武装袭扰、反侦查脱逃的完整能力。他们不再是两个逃犯,而是一对移动的死亡节点。
当天下午,公安部紧急下令:华北五省启动一级协查,所有加油站、修车铺、国道检查站严查东北口音、携带包裹的年轻男性;夜间巡逻必须双人持枪;对所有失窃车辆建立实时通报机制
而此时,在某条通往山东的乡间公路上,那辆绿色吉普正碾过薄冰,车窗紧闭,车内无声。
1983年2月22日,天津。公安部临时指挥中心设在市公安局三楼一间没有窗户的会议室里。窗帘紧闭,烟雾缭绕,墙上并排钉着三张现场照片:沈阳空军463医院血泊中的走廊、唐山丰润国道旁吉普车内的尸体、山东德州一处加油站外被遗弃的棉帽——每一张都无声,却都浸透了血腥。
来自沈阳、河北、山东的刑侦骨干围坐一圈,陈国栋坐在最末,手里攥着三份弹壳鉴定报告。他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。
“不是巧合。”公安部刑侦局老周开口,声音低沉如铁,“三起案件,同一支五四手枪,13枚弹壳,精准点射,无财物劫掠——这是同一个人,或者说,同一对人干的。”
技术专家起身,指向地图:“沈阳案发于2月12日13时,唐山案发于20日22时,间隔8天9小时。两地直线公里,他们选择夜间国道、避开主干检查站,说明对华北路网有基本了解。更关键的是——”他顿了顿,“唐山司机口袋里的‘老雪花’锡纸,是沈阳品。他们特意留下,是在传递信号:我们来了,你们拦不住。”
心理画像员接着说:“凶手无情绪宣泄,无辱尸、无勒索、无逃亡中的混乱行为。杀人只为清除障碍,夺车只为继续移动。这是一种高度功能化的暴力,接近军事行动逻辑。王宗玮作为退伍兵,具备这种思维;王宗方在军工厂的经历,则提供了后勤支持。”
陈国栋终于开口:“黄色挎包里的钳子和螺丝刀,至今没用上。他们原计划可能不是杀人,而是盗窃——比如军械库、通讯站,甚至医院管制药品。但一旦暴露,就立刻切换为‘清场模式’。”
会议陷入短暂沉默。所有人都明白,这在某种程度上预示着什么:“二王”不是普通逃犯,而是具备武器、计划、反侦查能力与极端冷血心理的武装流窜团伙
更令人警惕的是他们的逃亡路径——从沈阳经唐山至鲁冀交界,全程避开城市核心区,专挑治安薄弱的城乡结合部、废弃厂区、个体运输线落脚。这说明他们不仅熟悉地理,更清楚哪里的警力最松懈,哪里的民众最不会报警。
散会时,已是深夜。陈国栋站在楼外,望着漆黑的天空。他知道,“二王”的车轮不会停。而下一次枪响,或许就在明天
1983年3月起,一场史无前例的全国围剿悄然铺开。公安部将“二王”案列为“一号督办”,代号“猎狼”。从沈阳出发的那对兄弟,已不再是两个逃犯,而是横跨华北、华东的移动风暴——所到之处,枪声骤起,血染黄土。
他们一路南下,行踪诡秘。在山东,两名盘查的民警被伏击,头部中弹,倒在春寒料峭的公路旁;在江苏,一家小旅店老板因多问了一句“从哪儿来”,当晚便倒在柜台后,胸口两枪;在安徽,他们劫持一辆吉普车,司机试图反抗,被当场击毙。每一次出手,都干净、冷酷、不留活口。只要遇到阻拦,或可能暴露行踪的人,便毫不犹豫开枪——这已不是逃命,而是宣战。
百姓谈“王”色变。村村设卡,夜夜巡逻,孩子哭闹,大人便低声吓唬:“别出声,二王来了。”车站、旅店、饭馆,凡有陌生面孔,必有人悄悄报警。全国警力如绷紧的弓弦,却始终未能将这支毒箭射落。
江西省广昌县甘竹镇,一名卖干粮的老汉向派出所举报:两个操东北口音的男子,在他摊前买了五斤炒面、两包压缩饼干,眼神凶狠,付钱时右手始终插在衣兜里,“鼓得不正常”。
警方秘密跟踪,发现二人昼伏夜出,藏身于血木岭一处废弃岩洞。洞内有铺草、空罐头、一张被撕去大半的全国地图——终点,指向广东边境。
公安部立即下令:华东、华中七省警力向广昌集结。武警江西总队调派两个特战分队,配合公安形成三层合围——外层封锁国道省道,中层控制村镇出入口,内层由老刑警、山地猎户与警犬组成搜山队,徒步进山。
兄弟二人退守陡坡,以岩石为掩体,疯狂还击。王宗方压制东侧,王宗玮不断变换射击位,弹无虚发。
现场缴获五四手枪一支,子弹11发,黄色挎包一只——与沈阳案发现场遗落款式完全相同。
(注:根据案件原始档案,王宗方、王宗玮于1983年9月18日在江西广昌围剿行动中被当场击毙,未实际接受审讯。本节严格依据已知事实,结合刑侦逻辑与行为证据,以第三视角进行符合历史语境的纪实性还原,不虚构口供,仅通过物证、行为模式与现场痕迹“让证据说线日,江西
广昌县公安局临时物证室内,灯光惨白。两张裹尸布静静躺在铁床上,血迹已干,凝成深褐色。王宗玮左额中弹,子弹贯穿颅骨,当场死亡;王宗方右胸被三发子弹贯穿,失血性休克致死。二人均未留下一句口供。审讯室空着。
技术员小心翼翼打开从岩洞缴获的黄色帆布挎包——与沈阳463医院案发现场遗落的那只款式完全相同。包内除了一把锈迹斑斑的钢丝钳、一把十字螺丝刀,还有一本被血浸透的笔记本。纸页黏连,字迹潦草,却清晰可辨:
没有忏悔,没有辩解,只有冰冷的时间、地点与结果。像任务清单,而非逃亡日记。
尸检报告数据显示,王宗玮右手虎口有长期握枪形成的厚茧;王宗方指甲缝中检出火药残留与机油混合物——说明他不仅参与行动,还负责武器维护。
弹道比对确认:该枪发射了沈阳案13枚弹壳、唐山案13枚弹壳,以及沿途多起枪击案的全部子弹。枪管磨损特征、击针痕迹、膛线印记,全部吻合。
虽无活口供述,但17类证据链完整闭合:通行证、弹壳、路线图、目击证言、行为模式、遗物笔迹、尸置、缴获武器……每一环都指向同一结论——
王宗方、王宗玮系有预谋持枪杀人、跨省流窜、连续暴力拒捕的特大恶性案件主犯。
“二王案”无共犯,无幕后,系兄弟二人独立实施。其行为之残暴、手段之冷酷、影响之恶劣,为新中国成立以来罕见。
1983年2月12日,农历癸亥年除夕。沈阳的雪下得绵密无声,空军463医院门诊大楼外,红灯笼在风中轻晃,映得积雪泛着暖光。礼堂里,《少林寺》正放到高潮,掌声与笑语隔墙传来,没人想到,死亡正从后门悄然潜入。
根据现场勘验、证人证言与物证比对,专案组最终还原了那场改变无数人命运的屠杀全过程:
当日中午12时40分许,王宗方、王宗玮兄弟趁医院多数人员聚集礼堂之机,从门诊大楼后侧消防通道潜入。二人原计划盗窃药房管制药品——王宗玮贴身携带五四式手枪,本为防身,却成了杀戮的开端。
13时02分,他们行至三楼药房门口,正欲撬锁,被值班医生张某撞见。张某质问身份,王宗玮未作任何回应,直接拔枪射击。第一枪击中张某头部,其当场倒地,手中处方笺飘落血泊。
药房外两名护士闻声探头,王宗玮连开两枪,二人中弹身亡,尸体蜷缩在分诊台下,眼睛睁得极大,仿佛至死不敢相信——这是除夕,不是战场。
此时,门诊值班室的保卫干事起身查看,刚走出门口,王宗方从背后连开两枪,击中其胸口。干事倒地时,手中保温杯滚出老远,茶水混着血,在瓷砖上洇开一片暗红。
兄弟二人并未停手。沿走廊向东,他们又遭遇一名取药患者及两名家属。为防止目击者报警,王宗玮再次举枪扫射。三人中弹,一死两伤。其中一名重伤者爬行十余米,在二楼洗手间门口昏厥,右手死死攥着一本深蓝色小册子——后来被证实是王宗玮的军区通行证。
整个作案过程持续不足四分钟。共发射13枚五四手,造成4人死亡、3人重伤。现场无翻动、无劫掠,药房铁柜锁完好无损——说明杀人并非手段,而是目的本身:一旦行踪暴露,即彻底清除所有潜在威胁。
作案后,王宗玮将贴身携带的黄色帆布挎包遗落于二楼拐角,内装钳子、螺丝刀——原拟用于撬锁,却未及使用。兄弟二人从后门撤离,13时20分左右返家,取走衣物与现金。王父亲眼看见王宗玮棉袄口袋里揣着手枪,听他说:“出事了,得赶紧走。”
兄弟二人在那一刻,已不再是普通人,而是被恐惧与逃亡逻辑彻底吞噬的亡命之徒。
岩洞外,雪早已化尽,只有几片枯叶在石缝间打转。武警战士们默默清理现场,将两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抬下山。王宗方、王宗玮,这两个曾让六省警力如临大敌的名字,此刻静静躺在担架上,再也不会扣动扳机。
17时整,广昌县公安局正式确认:经指纹比对与沈阳户籍档案核验,二人身份无误。现场缴获五四式手枪一支、子弹11发、黄色帆布挎包一只——与1983年2月12日沈阳空军463医院案发现场遗落的挎包款式完全一致。弹道鉴定同步完成:该枪发射了沈阳、唐山、山东、安徽等多地共计37枚弹壳,致20余人死伤。铁证如山,无需辩驳。
9月20日,公安部向全国公安机关下发结案通报。自大年三十那场血案始,历时219天,横跨辽宁、河北、山东、江苏、安徽、江西六省的特大持枪流窜杀人案,正式宣告终结。全案共造成4名群众、1名医生、12名干警及保卫人员死亡,9人重伤。其手段之残忍、逃亡之猖獗、影响之恶劣,为新中国成立以来罕见。
9月25日,中央政法委召开紧急会议,“二王案”被列为推动“1983年严打”专项斗争的关键导火索。全国范围内启动治安整顿:管控全面收紧,流动人口登记制度强制推行,基层联防体系迅速建立。曾经夜不敢出的村庄,重新亮起了灯;曾经人人自危的车站,恢复了秩序。
沈阳空军463医院门诊大楼三楼走廊,血迹早已被反复清洗,瓷砖光洁如新。但那13枚弹壳的复制品,被永久陈列于中国警察博物馆“重大刑事案件”展区。展柜标签仅一行字:
民众不再因一句“东北口音”而恐慌,孩子不再被“二王来了”吓哭。那个被鲜血浸透的除夕,终于在秋日的肃清中画上句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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